第四十五章
洛柠为难地说：“走的！我很快就吃完, 等我五分钟, 好不好？” 她哪里明白薄千城的脑回路？ 留下=选择小白脸 走=选择他 哪怕只是区区五分钟, 也改变不了她选了小白脸的事实！ 一肚子的火气在身体里乱窜, 却又舍不得凶她, 只能抬脚狠狠踹了下餐桌, 克制住情绪地冲她低吼一句：“不好！” 桌子被踹得摇摇晃晃, 其余的路人怕波及自己，都端起餐盘认怂地跑掉，偌大的八人餐桌只剩洛柠和叶璟还坐着。 经薄千城这么一闹, 原本就处在八卦漩涡中心的二人，更是吸引了大把目光。 不远处杨馨那桌满是不善的议论—— “这算什么？男神校霸爱上我现场版？真以为自己玛丽苏主角了吗？” “我说叶璟是不是眼瞎？放着咱们馨馨不理，去跟那个闷声闷气的土鳖告白？” “人家把校霸都勾搭上了, 能没两把刷子？男女审美不同, 别说直男还真喜欢她那种绿茶婊！装清纯装可怜，骨子里可骚着呢！” “嘻嘻, 你说话真刻薄！” “真话总是难听的, 但我说的是事实。” 杨馨用力攥着筷子, 心情奇差。 原以为叶璟这朵高岭之花是真的对恋爱没兴趣, 所以谁的告白都不答应, 哪怕是这一届最漂亮的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 她被拒绝也不算太过丢脸，谈论起来也无非是男神专注学业无暇早恋罢了。 可现在，他却当众向洛柠表白, 这不是打她杨馨的脸吗？！ 她成绩好、相貌佳、才艺全, 哪点比不过那个掉进差班的废物？ 输给这种毫无竞争力的对手，她哪里甘心？ 红着眼睛看过去，见闹事的校霸气鼓气涨地走了，留下来的洛柠和叶璟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 扎着小马尾的女生埋头吃饭，没瞧见身畔少年眉眼里全是暖意，那是对其他人从未有过的温柔。 那画面实在刺眼，让杨馨生生收回视线，耐不住地讽一句：“之前为了在五班立足勾搭上校霸那个丑八怪，现在有了叶璟就毫不留情地把人家给甩掉，你们说，这种行为叫什么？” 女生们心领神会，一口同声接话道：“婊|子呗！” 笑声混着恶意散开。 杨馨解气几分，她放眼扫了食堂一圈，嫉妒的红眼睛四处可见，忍不住幸灾乐祸：“就她那样还想独占叶璟？接下来的麻烦够她受！” …… 食堂里的暗潮涌动，洛柠并非迟钝得察觉不到。 正因为察觉到了，才更想快点吃完早些离开这里。 她偷瞄叶璟一眼，对方气定神闲地吃着饭，丝毫不被周围若有若无的各异目光所影响。 大概是习惯了无论到何处都备受瞩目，对比之下她就显得十分手足无措。 顶着压力，她飞快吃掉餐盘里的东西，像完成任务似的，然后对叶璟说要先走一步。 “有急事？” “也不是……” “那就等等我，一起回去。” 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高调的行为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麻烦，从他昨天告白起，每节课下课都会跑来好些生面孔，对着她指指点点，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可从对方的神态也能瞧出不是好话。 他的告白来得太过突然，到现在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以至于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斟酌出口，就被他一步步踏进领地。 他强势得那么自然，仿佛课间找她、送她回家，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议论越发泛滥，洛柠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说清楚。因而当叶璟提出放学一起回家，她就没有拒绝。 不想把问题留到下周，不如就趁今晚做个了断。 对叶璟虽然没有爱慕之情，可对方品学兼优，又待她温和，毕竟同班一年，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所以这拒绝的话就得斟酌了再斟酌。 可...要怎么说？ 直说不喜欢他？太伤人！ 说想专注学业不想早恋？可人家是学霸！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由，辅导她一同进步。 要不，借口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这也太傻白甜！又不是情商为零的蠢蛋。 况且...... 她晃神地看着身旁的空座位，抿紧了唇。 况且，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小心翼翼地试探、忐忑不安地期待、怕他察觉，又想要被他察觉。 “喜欢”二字就在唇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看不清他的心，猜不透他的想法，怕被拒绝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她没有办法把叶璟的表白像垃圾一样随意抛之脑后，认真的感情值得认真对待，如果只是扔下一句敷衍的“对不起”从此避而不见，那样的举措该会有多伤人…… 整整一下午，洛柠都在脑中排演今晚的拒绝，自然忘了炸毛的某只一直在等着她来哄。 结果等了一下午也没人来找他，听见晚自习下课铃响了，薄千城只好带了一肚子烧心燎肺的火气从天台下去。看见叶璟杵在教室门口，顿时像碰了图钉的气球，“啪”一声炸了！ 他走过去，冷着脸说：“挡道了！” 叶璟轻飘飘睨他一眼，没动。 他并未堵着门，这话一听便知是找茬。 见他不理，校霸的乱毛几乎要被火气烧焦：“老子跟你说话！聋了？” 这时洛柠过来，见薄千城暴跳如雷地在那儿吼，而叶璟则不耐烦地拧着眉，看也不看他，不由好笑。 这两人也没发生过什么矛盾，怎么就这么不对盘？ 她回身把薄千城的书包拿上，走去门口，打断他的低吼：“你一下午都没在，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我是傻子吗？东西还搁这儿呢！”薄千城没好气地抓过背包，往肩膀上一搭，想发火，对上她巴掌大的小脸又舍不得，只咽咽嗓子，说，“走吧！” 越过叶璟的时候，他微抬下巴，显摆地流露出那么几丝得意。 中午虽然输给了小白脸，可那是因为胖球舍不得浪费粮食，不作数！这回没了别的因素左右，比试才算公平！ 送胖球回家一直是他的特权，昨天小白脸趁他不在钻了空子，如今他回来了，怎么也不会再让他得逞！ 他洋洋得意，尾巴都快摇上天。 谁知洛柠竟没跟上，而是停在叶璟身边，抱歉地对他说：“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尾巴摇不动了，一瞬间耷拉下来。 薄千城怀疑自己听错，生生愣在那儿，半晌才找回的声音，吞吞吐吐拼出一句话：“不、不跟我？跟小白脸？你们…回家？” 洛柠点头：“有些话…要说……” 视线出现砂砾般的花白，大脑嗡嗡作响。 有些话要说？ 什么话？ 情侣间的私密话？ 他们已经成了？ 薄千城没心思计较叶璟眼底嚣张的挑衅，只盯牢洛柠，又问一遍：“你说不跟我走？要跟他一起？” 不过才离开了一天，怎么回来一切都大变样了？ 洛柠看不见他乱发下难看到极点的表情，答说：“嗯，你先回吧，吃饭的事晚点我给你发短信。” “短信？”一旁的叶璟咬过二字，颇有深意。 洛柠解释：“我们没加过微信。” “哦。”短促的一个字，表示知道了，却又分明带了点别的意思。 叶璟眼尾扫过去，乱发下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薄千城赶紧给自己找借口挽回面子：“老子不用微信！” 才说完，兜里的手机就不给面子地“叮咚”好几声——正是微信消息。 叶璟抱着胳膊，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弧度。 他没有笑出声，却轻易击垮薄千城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恼怒的校霸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质问洛柠：“你真要跟他走？你一直都跟我一起回家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柠总觉得从他话里听出了那么点委屈的意味来。 她点头，紧接着想解释说就今晚而已，和叶璟说清楚后一切恢复如常。 可又气恼又委屈的少年没给她机会，压了压嘴角，只扔下一句“好你个胖球！”气鼓气涨地走了。 不想显得自己很没面子，他每一步都走得极重，咚咚咚似踩在叶璟脸上那般，恶狠狠的。 快到楼梯口时，搭上几个男生的肩膀，故意嚷嚷：“走！咱们今晚通宵！不用送学委回家真是一身轻松！” 被他强行拉过的男生根本就不是五班的，落在肩膀上的手把他们攥得生疼，却又不敢冒然反抗，哆哆嗦嗦了许久，待走下楼梯，才挤出发颤的声音：“同、同学，你、你、你认错人了……” …… 跳梁小丑终于走了，叶璟凝在眼底的暗色也散去几分。 他低眉，淡笑着看向洛柠——却见她眼尾缱绻而过一抹黯然。 是因为那家伙？ 正思忖，便听得她嘀咕：“明明就是他自己说顺路……”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洛柠说完这话很快收敛情绪，仰头冲他扯了扯唇角，笑容勉强又僵硬，“能陪我去花架吗？有些话，想跟你说。” 叶璟点点下巴，没有异议，只是下楼的时候，余光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见她攥着手、神色紧绷，便猜出几分。 大概是要给他答复。 却似乎并不是他想听的答复。 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他也不想如此突兀地表明心意，但如果不说只怕情况会更糟糕。 他原以为那些独属于她的示好，她能察觉到几分，结果表白时才发觉，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一点点温蚀她的世界，恐怕等到毕业她都不会明了他的心情。 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干脆说出口，至少…她的眼里，多了他的身影。 而下一步，他要让她的眼里，只剩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