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新学期伊始就有一场考试, 说是为了检验暑假的学习成果, 毕竟已经步入高二, 需要借此机会调动大家的学习积极性。
  5班的学生连作业都交不齐, 又怎么可能把这场考试放在眼里？
  除了零星的几个学生认真对待外, 其余的人不是乱写一通, 就是交白卷, 还有人索性不来。
  考场空空荡荡，倒也安静。
  洛柠写完后检查了几遍，正好铃响, 她把试卷交上去，准备去找唐晴吃午饭。
  走廊上到处都是对答案的声音，洛柠暗自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分数, 这次发挥倒还不错, 兴许能让蒋淑满意。
  到1班门口的时候，唐晴还在跟同学对答案, 洛柠站在过道边稍微等她一会儿。
  不多时,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发呆的洛柠抬起头, 对上一张清俊的脸, 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却又带了那么点不自然的神色, 在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眼波似乎还闪躲地漾了漾。
  想起开学那场莫名其妙的争执后，洛柠表情一顿, 还是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考得怎么样？……啊！我好像问了很蠢的问题。”
  叶璟咽咽嗓子, 见她不排斥自己，心里松口气，说：“没有的事，你考得如何？”
  “还可以。”
  “……那就好。”叶璟顿了顿，眼睛看着别处，“那天的事，是我冲动了......抱歉。”
  没料到他会向她道歉，洛柠微愣，旋即摇头说：“我倒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蠢哈…哦，薄千城他倒是气得不轻。”
  听见她如此亲昵而习惯地唤薄千城“蠢哈”，虽然这么傻的称呼他也看不上，但心里就是梗得难受。
  视线移回到她脸上，叶璟缓声问：“你和他…好像很熟？”
  问完这话，他分明瞧见她眼尾轻颤而过的羞赧，少女咬住下唇，好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般，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说：“还好吧，就…普通的同桌关系......嗯，可能比那个要更好一点。”
  毕竟……
  第一次见面替她打扫卫生、帮忙督促班里同学交作业、让汪琪当众说出实话、送她一大袋布偶、约她出来写作业、给她带早餐甜点。
  这些......
  普通的同桌，怕是…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吧？
  可是，她也不明白薄千城的想法，有时候感觉看清了那些举措背后的含义，却又立刻被他出声否认。
  弄得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解锁了隐藏的自恋属性，才会误解别人对她有…有那种意思……
  越想越难为情，以至于脸都开始泛红。
  她垂着眼，没注意到叶璟渐渐沉下去的脸色有多难看。
  唐晴和同学对完答案，抬头就看见洛柠和叶璟面对面站着，彼此无言。
  她走过去挽了洛柠的胳膊，爽朗笑道：“等久了吧？走！咱吃饭去，姐姐这回考得好，饭后甜品你随便点！”
  洛柠回了神：“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客气了。”
  唐晴连连点头，见叶璟还站在那儿没走，就问：“学霸你脸色那么难看，该不会是考试失误吧？”
  语气幸灾乐祸，惹得叶璟瞪她一眼，没说话便走了。
  唐晴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学霸要从神坛跌下来的？”见洛柠也是一脸懵然，便懒得再想，“走吧！出去吃，明天开始就要上晚自习，可没那么多时间浪了，要好好珍惜！”
  对啊......
  高二开始要上晚自习了。
  洛柠这才想起开学报到当天，宋阳在早读课说的那番话——
  高二开始无论住校还是走读，都被要求留下来上晚自习，从六点半到八点。
  当然，对于5班学生来说，规矩都是不存在的，想走就走，根本留不住。
  晚自习第一天是地理老师的课，抱着教案进来的中年男人，望着空了大半的教室，气得甩手走人：“还上什么上？！都回去吧！”
  洛柠等了半晌，见老师是真不打算回来了，就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
  瞥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同桌，起身的时候刻意放轻动作，怕打扰到他。
  她刚走，就有男生过来喊薄千城：“老大！还不回去？”
  先前就有人约他去家里开黑玩游戏，也不知道校霸哪根筋不对，居然要留下来上晚自习！
  王鹏当场惊叫：“哥，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都说七月半鬼门开，上次吃烧烤的时候你就不正常……”
  话没说完，被薄千城跳脚打断：“滚！你才鬼附身，老子留下来睡会儿觉碍你什么事儿了？”
  就学校这硬邦邦的桌椅，睡觉？能睡着就有鬼了！
  一开始薄千城确实睡不着，他一直闭着眼挨时间呢，没想一个不留神还是犯了困，再睁开眼的时候，守着的同桌不见了！
  他一个激灵窜起来，大吼：“操！胖球呢？”
  “胖球？”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有人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便反应过来，“你是说学委？她刚走。”
  “操！”薄千城骂一声，抓了挎包就追出去。
  他特意留下来上什么鬼晚自习，等到现在，她却一声不吭地跑了！
  没良心！捉到了非掐一顿不可！
  临近七点，灿白天幕晕染几笔浅墨，街上来来往往都是归家的上班族。
  洛柠埋头走着，听见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就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也不过是回眸的一刹那，正大步跑着的人忽然一僵，踉跄一下停住了。
  毛绒绒的脑袋偏去一边，手插兜里，一副饭后散步的悠闲模样。
  她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这么快就赶上来了吗？
  洛柠微愕，冲他打招呼：“你也走这边？”
  四处张望的脑袋转过来，像是刚瞧见她，语气很是惊讶：“胖球？你在这儿干什么？”
  洛柠无语：“我回家。”
  “哦。”他抬手摸了下后脑勺，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差点忘了你家住这边。”
  “你也住这边？我记得你每次出校门跟我走的都是相反方向。”
  薄千城两三步走到她身边，嚷嚷道：“我那是去刘东家，不行吗？”
  “哦，这样。”
  洛柠没再多问，眼遥遥望着远处变幻的红绿灯，路过美食小街的时候，被空气里诱人的香气吸引，就指着卖炸串的小摊，问一并走着的少年：“要吃吗？我请客！”
  少年懒洋洋地抬手交叠脑后，哼一声，表示要吃。
  等洛柠小跑两步过去后，又慌忙嚷道：“等等！你欠我一顿饭，可不能用这个打发！要坐下来慢慢吃、吃很久的那种才作数！”
  这是铁了心要把她给吃破产啊！
  洛柠便笑：“好！这顿不算。”
  说是她请客，结果还是薄千城抢着付钱，但是老板只收纸币，他的一百块找不开，便没理他，收了洛柠的钱。
  高大的少年不爽地抱怨：“什么破摊子，老板是几十年前穿来的古董？”
  手机支付也就这几年才兴起的好不好？
  洛柠暗暗腹诽，见他压着唇角不高兴，就凑过去，拿过小刷子帮他刷干辣椒。
  “还加孜然吗？”
  “要。”
  薄千城退去一边，透过层叠发丝打量少女的侧颜——莹白小脸，有抹健康的红，嘴角翘着，很像儿童画册里那些漂亮的小公主。
  他搓了搓鼻尖，想要移开视线好阻止狂乱的心跳，却又舍不得，乱发下的眼抬起又垂下，眼波闪烁不停。
  不就是只肥啾啾的仓鼠吗？
  有什么好看的！
  他踹之以鼻，一双眼却贪婪地盯着她瞅，直到涂满辣椒和孜然的烤串递来才做贼般地回了神。
  他一把抓过烤串，看也不看就咬进嘴里，烫得跳起来。
  啊呜一声，捂住了嘴。
  洛柠吓得睁大眼，顾不上刷自己的那一串，凑过来手足无措地问他怎么了。
  窗口炸串的老板提一句：“刚出锅的东西能不烫吗？我这儿有冰汽水，小姑娘买一瓶呗。”
  还真会挑时机做生意……
  薄千城见洛柠要掏钱，就按住她的手，忍着痛含糊不清地说：“我包里有。”
  洛柠埋头解他的书包扣子，把可乐掏出来，拧开瓶盖递给他。
  他弯下腰，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通红的嘴努了努，示意她把瓶口递上。
  洛柠愣了愣，下意识地依言行事，等他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下几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样的举措有多暧昧。
  脸有些发烫，手有些发软。
  洛柠猛地把瓶子往薄千城手里一塞，没好气地嘟囔道：“自己喝！”
  转过身的刹那，她分明听见耳边骤然喧嚣的心跳。
  扑通扑通。
  说着：洛柠害羞了呢......